三盏茶杯被倒上热气氤氲的红茶，茶碟上摆着作为茶点的黄油饼干和炸杏仁。
“从王宫沦陷算起，已经过去三天了。”依苏拉捧起一杯红茶，缓缓说道，“帕特拉，你有打探到什么消息吗？现在星夜城的状况怎么样了？”
“嗯，我和几名参加远征的贵族搭上了线，他们说帝国并不打算直接将星夜纳入版图，只是准备让星夜王国皈依济世圣教，加入神圣联盟。”公爵夫人说。
“不奇怪，星夜王国和帝国的差异太大，贸然纳入版图，只会触发更加剧烈的矛盾。”依苏拉平静地说道，“帝国对我们下手，只是想拿我们国家的土地当征服死亡国度的跳板。他们想吃掉的，是我们的价值，彻底毁掉我们，价值就会折损。”
“对，所以考虑到我们的传统，他们准备推举一位帝国皇帝承认的新女王来统治国家，而不是直接让帝国皇帝加冕星夜的王冠。据说教会连封号都准备好了，叫‘圣白女王’。”帕特拉缓缓说道，“只是我还没有打探到女王的人选。”
“这你不用打探了，我知道是谁。”依苏拉的眼神突然变得冷厉起来，“新的女王，是纳芙蒂。”
公爵夫人闻言瞪大了眼睛：“什么？可她是——”
“是我妹妹。”依苏拉冷笑道，“对啊，正因为她是王室成员，又是一位抛弃我们的女神，转而投诚至高神信仰的开明之人，作为新生的‘神圣星夜王国’的第一任女王，再合适不过了不是吗？”
帕特拉终于理解了依苏拉的意思，倒吸了一口凉气：“纳芙蒂大人……背叛了？”
纳芙蒂，星夜王国的女亲王，是依苏拉女王的双胞胎妹妹，亦是魔女教册封的大魔女之一。
“最后的一战，我们本来成功埋伏了那位圣徒。如果不是她临阵倒戈，我们的损失不会这么惨重，我也根本不会被俘。或许，我们还会有机会守住王城。”依苏拉幽幽地说道，“我这个愚蠢的妹妹，亲手出卖了自己的国家，帝国总会给她一点回报的。”
“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……”帕特拉难以置信地垂下眼睛。
“自被俘之后我再没见过她，被一路带到了帝国。”依苏拉说，“不然我一定亲手宰了她。”
“您，没被做什么吧？”帕特拉小心翼翼地问道。
她知道异端审判所的作风，他们想让依苏拉女王屈服，肯定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。
“没有，我受了圣徒的封印，不过姑且保留了一点反抗的力量，一连强撑了三天，没人敢碰我。本来就快撑不住了，所幸……”依苏拉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了什么，戛然而止。
“被这位救下了是么？”帕特拉饶有兴致地将目光移向莱维。
在她们讨论星夜王国处境的这当儿，这位女王的救命恩人正在自顾自地不停往嘴里送茶点。
注意到两人的视线正集中在自己身上，莱维骤然停下了动作，嘴里还鼓鼓囊囊地塞着食物。
场面一度有点尴尬，莱维伸手拿过茶杯给自己灌了一口，把嘴里清干净，然后用拇指抹了抹嘴角。
“抱歉，实在是太饿了，差不多两天什么都没吃。”莱维歉意地笑笑。
“你之前跟我说一句，我会给弄点吃的。”依苏拉听了有些尴尬。
从地牢逃出来到飞到这里过去了大半天，她一直都没察觉到莱维饥肠辘辘的状态。
“那时候我们毕竟在逃命嘛。”莱维表示了理解。
“请原谅，陛下她已经初步拥有不朽神性，对饮食和睡眠的需求比普通人小很多，所以一时之间没有考虑到。我已经命后厨的人准备晚餐了，请稍等片刻。”公爵夫人对她礼貌地笑笑，“那么，莱维……先生？”
“叫名字就好了，变成魔女我也没法纠结什么性别了。”莱维纠正。
“莱维，能否请您告诉我，您是如何救出陛下的？”公爵夫人眯起眼睛，“照陛下说的，她的力量被圣徒封印了大半，又被帝国军看守，连我都想不到该如何营救。恕我直言，您看起来不像是拥有那种能力的人。”
莱维看看依苏拉，在路上的时候，依苏拉曾问起他救出自己的手段，当时莱维如实地做了回答，毕竟疯帽子也没有要求他保密过。
依苏拉轻轻地叹了口气，开口：“你告诉她吧。”
莱维转向公爵夫人，将自己进入地牢后的经历大致说明了一下。
“魔鬼……牺牲者的烙印……”听完之后，公爵夫人沉吟起来，“有意思，看来赤地人信奉的深渊教，藏着一条我们还未知晓的途径呢，这就能解释教会对深渊教的极力打压了。”
“会是和‘主教’相对的那一条吗？”依苏拉问。
“极有可能，不过我们现在能确定的，也就只有赤地人中依然存在着掌握这种途径的强者，那个自称‘疯帽子’的男人，身处的位阶应该不会低，此外他背后似乎有什么势力。至于他们能否成为我们的助力，就另当别论了。”公爵夫人说。
“助力？”依苏拉意识到公爵夫人似乎有什么想法。
“陛下，我其实一直在考虑，今后我们要如何跟帝国抗衡。恕我直言，这一仗，已经证实了星夜和帝国的国力差距，并不是单纯靠谋略就能逆转的。一位圣徒带领五万联军，就攻破了我们的都城。这点军势还只是帝国力量的冰山一角，我们需要考虑其他外力的支持。”
“要像月之国那样依附死亡国度苟延残喘吗？”依苏拉眉头微皱。
“并不一定只有死亡国度可以选。在潜入这个国家之后，我发现了不少问题。被帝国奴役压迫的赤地人和蛮族一直在蠢蠢欲动，神圣联盟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，这个国家就像一件面子光鲜斑斓的锦袍，里衬却早已经被蛀得千疮百孔。如果我们可以巧妙地撬动这些矛盾，我们不一定没机会扳倒这个怪物一般强大的国家。”公爵夫人认真地说道。
公爵夫人的分析让依苏拉的眼睛亮了一瞬，但她旋即冷静下来：“但这些现在还不是我们能考虑的事情。”
公爵夫人和依苏拉静静地对视，在依苏拉还是公主的时候，公爵夫人曾担任过她的老师。依苏拉加冕后，她一直是这位红女王最信任的近臣，数年的相处，她们早已养成了一种默契，只是一个眼神的交换，她们就从对方眼中读出同一个词：“复国。”
这是她们眼下必须走出的第一步，不重新夺回权势，她们就无法和其他势力平等地对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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